干祿字書》是唐代一本字樣學字書,由顏元孫撰寫,並一卷。劉中富統計此書共整理漢字804組,凡1656字,詳見其著作《干祿字書字類研究》(濟南:齊魯書社,二零零四年)。本頁的統計資料亦見於此書。

成書背景與動機 编辑

唐代科舉考試 编辑

唐朝科舉考試科目一共有六項:秀才,明經,進士,明法,明書,明算。當中,書寫的要求第一為正確,二才為遒麗。由此可見,唐代特別重視官吏士人的文字書寫規範。由是,顏元孫撰《干祿字書》的其中一個原因為使科舉文字得以統一,尤其突出「正字」這重要概念,所有考生必須依從其例以應考科舉。

《干祿字書》序云:「所謂正者,並有憑據,可以施著述文章、對策、碑碣、,將為允當。」下有註解為「進士考試,理宜必遵正體,明經對策,貴合經注本,又碑書多作八分,別詢舊則」。從此可見,唐代進士考試必依《干祿字書》的「正字」。所謂「既考文辭,兼詳翰墨,昇沈是繋,安可忽諸。」而此等「正字」則為全書對於唐代書寫文字的標準。在此,我們亦須留意,《干祿字書》的「正字」當以楷書寫成的。

承繼家族小學 编辑

顏元孫出身於精於小學的顏氏家族,其高祖父顏之推和伯祖父顏師古,皆以考注經史聞名。顏之推為北齊人,很早便提出正字的問題,批評當時學者盲目尊崇小篆,並指出《說文解字》等前代字書未必能解造字本意。顏師古精於訓詁,唐太宗曾派他考定五經,確定楷體文字,撰成《五經定本》,為取士的標準。刊正經籍時,他亦紀錄了不同樣式的楷書字體,輯成《顏氏字樣》。

顏元孫撰《干祿字書》當為繼承其伯祖顏師古之《顏氏字樣》。由《干祿字書》的序言可知,《顏氏字樣》錄成後,後有學士杜延業續修,編成《群書新定字樣》,然而沒有條貫,以致檢索困難,而且「應出而靡載」,「詭眾而難依」,不論收字或釋文都差強人意。加上文字繼續演變,不斷有新增訛字,故顏元孫萌生編制字書之意。「不揆庸虛,久思編輯,頃因閒暇,方契宿心」,顏元孫在玄宗時曾遭誣奏,黜歸田裡而鄉居十載,後人推斷《干祿字書》乃於此時完成。

《干祿字書》的流傳 编辑

三次刻石 编辑

顏元孫於寫成此書後,在唐代宗大曆九年(774年),其侄顏真卿出任湖州刺史時,書錄《干祿字書》,並摹勒上石,立於湖州刺史院東廳,「一二工人晝夜傳拓不息」(《湖州府誌.楊漢公刻跋》),可見此書大受歡迎。然而摹多速損,以致碑石殘破不堪。

唐文宗開成四年(839年),楊漢公以刻石損泐已甚,資助顏真卿之侄顏顒依早年搨本重刻。

宋高宗紹興壬戌(1142年)八月,《干祿字書》再度刻石,由潼州府宇文公主持,梓學教授成都勾詠操刀。是次刻石乃根據第二次刻石版本,以及蜀地所傳的木刻版本。此石搨本稱為蜀本。

各代刻本 编辑

  1. 宋:寶祐五年.陳蘭孫(據第三次刻石而刻)。
  2. 明:孫沐「萬玉堂刻本」、端始堂刻本、書林「夷門廣牘本」、胡文煥「格致叢書本」。
  3. 清:馬曰璐(據宋代陳蘭孫木刻版覆刻)

四庫全書》經部所錄的《干祿字書》主要根據馬曰璐覆刻本,又以蜀本(第三次刻石的搨本)補訛脫。

體例和內容 编辑

體例 编辑

依聲排字 编辑

序曰:「以平上去入四聲為次,每轉韻處朱點其上。」

《干祿字書》的音系乃根據《切韻》,先依平上去入四聲編次,再依大韻小韻的次序。《切韻》是一部成於隋代的韻書,主要由陸法言撰寫,顏之推及蕭該等八位學者亦有討論和協助。 《干祿字書》的聲韻類別和音韻結構與《切韻》相同,但個別小韻和字的歸類不同於《切韻》,韻部數目也比《切韻》少,此乃因為《干祿字書》並非以辨聲為主,乃根據實際需要──應付科舉,求取榮祿──而編撰,聲韻不必拘於一格。 另外,雖云「每轉韻處朱點其上」,但由於本書的流傳以石刻搨本為主,刻石時沒有用其他符號代替,所以標示轉韻的朱點已散失。

說明俗通正三體 编辑

序曰:「具言俗通正三體。」 書中每組字例皆列明各字屬何體(俗、通或正)。序言已說明俗通正三體的定義和使用範圍,如下──

「所謂俗者,例皆淺近,唯籍帳、文案、券契、藥方,非涉雅言,用亦無爽。儻能改革,善不可加。」此言俗字寫法較簡,乃後起字,可用於民間通俗文書、日常生活「非涉雅言」的場合。

  • 通字

「所謂通者,相承久遠,可以施表奏、牋啟、尺牘、判狀,固免詆訶。」此言通字沿用已久,常見於公文。通字與俗字之別在於前者「遠」後者「近」,取決於使用時間的長短。

  • 正字

「所謂正者,並有憑據,可以施著述、文章、對策、碑碣,將為允當。」正字即來歷可以垂之久遠,或見於《說文解字》,或見於經書典籍,可於涉雅言的場合使用。

每種偏旁只舉一例 编辑

序曰:「偏旁同者,不復廣出。」 即偏旁相同的字,只舉一例說明正俗,餘者不再列出。例如「聡聦聰:上中通下正,諸從忩者並同,他皆放此」,同以「忩」為偏旁的字各體與「聡聦聰」相同,故「驄」、「摠」等字不會再加列舉。又如「互氐:上通下正,諸從氐者並準此」,同偏旁者如「仾低」不會重複。

收錄易混字 编辑

序曰:「字有相亂,因有附焉。」 除了辨明俗通正三體,顏元孫也分析形似而意異的字,略說其義或讀音。以「彤肜」為例,釋文「上赤色,徒冬反;下祭名,音融」不但說明了字義,亦以反切和直音法標示其音,以防混淆。

內容 编辑

辨析異體字 编辑

異體字即音義相同而書寫形式有別的字。《干祿字書》共收異體字1465個,分為707組,每組有二至三字,具言各字何屬──俗、通或正。俗通二體未必每字都有,正體則每組俱有,而排列次序必為最後。如「聡聦聰:上中通下正」,即是指「聡」和「聦」皆為通字,「聰」則是正字;又如「剪翦:上俗下正」,「剪」俗而「翦」正。 另外,707組異體字中,有56組為「並正字」,即該組字皆為正字,如「線綫:並正」、「懽歡:並正」。

辨析易混字 编辑

《干祿字書》共收錄97組易混字(二字一組),加以辨識(釋義、注音,而無關俗通正),有時更會說明訛讀訛書的情況,如「逮逯:上及也,徒計反,俗音徒再反,非也,下人姓,音錄」。

同類不同例 编辑

序中雖云「偏旁同者,不復廣出」,然而《干祿字書》有不少偏旁、釋文相同的字組,如「逈迥:上俗下正」和「垧坰:上俗下正」、「携擕:上通下正」和「鎸鐫:上通下正」。此謂同類(偏旁相同)同例(解說相同)。另有同類不同例之字組,如「茘荔:上俗下正」和「脋脅:上通下正」。

貢獻 编辑

開啟字樣學研究 编辑

研究方法和內容 编辑

《干祿字書》以辨識異體字為主,分析易混字為副——

  • 顏元孫訂定俗通正三體,指出各體適用範圍,即不同場合各有其約定俗成之用字標準,分組整理異體字,對目前文字加以規範,並提倡使用正字。
  • 顏元孫亦集合易混字釋義注音,以明所以,減少誤讀和誤寫。如此既能目的規範字用,又能預防訛字愈傳愈廣,造成日後的或體。故辨明易混字能長遠地規範字用。

靈活的正字思想 编辑

顏元孫既重視字之本,又包容字之變。《干祿字書》所確定的正字主要依據《說文解字》。餘者則經典相承,或當時廣泛使用。顏元孫不排斥隸變或隸省字,不以繁複生僻為正,反正視當時文字使用情況,容許俗通字於某些場合使用。他明白文字會自然發展,非正字不可能杜絕,只能減少。故規範字用不能守舊因循、盲從經典。

他亦提出了「並正」的概念,即正字並非獨一,假若某異體字有所憑據(憑據也者,或經典相承,或字書收錄,或當時普遍使用),而且使用頻率與本字差不多,則可判定為正字。茲乃注重實用,為時宜精神也。

奠定後世字書的基礎 编辑

以四聲排序 编辑

《干祿字書》把所收漢字按聲分類,乃得平上去入四部,每部屬字再以韻部先後排列,開啟字書按聲編次之例,成為日後成正字學字書的主流,如宋代郭忠恕《佩觿》、宋代張有《復古編》、時僧人行均《龍龕手鑑》、元代李文仲《字鑑》、明代焦竑《俗書刊誤》等等。

俗通正三體 编辑

《干祿字書》開創的體例影響後世字書,沿用此法者如宋代張有《復古編》、遼時僧人行均《龍龕手鑑》、元代李文仲《字鑑》等等。

收錄易混字 编辑

「字有相亂,因而附焉」,辨明相似字不但可以整理漢字,更可正確用字,唐代歐陽融《經典分毫正字》、明代胡文煥《字學備考》均設「分毫」以明易混之字。宋代郭忠恕《佩觿》中下卷羅列形音相似的易混字,據四聲分為十部,加以分辨。

整理楷體漢字,改善訛用情況 编辑

漢字書寫形式隨時代改變(隸變、楷化),致令字體樣式也不斷變易,同字異體,莫衷一是。六朝戰事頻繁,時代動盪,漢字訛變叢生,異體紛呈,如顏之推所說:「北朝喪亂之餘,書跡鄙陋,加以轉輒造字,猥拙甚於江南」(《顏氏家訓》)。顏元孫以唐初顏師古顏氏字樣》及杜延業《群書新定字樣》為基礎,對異體字俗正、易混字音義加以分析,整理《說文解字》以來的漢字,確立楷書樣式,提供正字標準,以助唐之統一。施安昌指出,盛唐及中唐(即《干祿字書》撰成後)的碑誌比初唐較少通俗字(比例降為百分之三),偶一見之者亦收於《干祿字書》。

知文字流變,助古書校定 编辑

《干祿字書》紀錄了唐時的正俗字,有助考察漢字的流變,並校定古書。段玉裁在《經韻樓集》卷七《書〈干祿字書〉後》卷七曰:「今世『蠶』作『蚕』,不知所由,考之此書(按:《干祿字書》也),則唐俗作『蝅』,而後又省也。」可見《干祿字書》可供流觀古今字變。

既察俗正遷移,便可校勘古籍。段玉裁在《經韻樓集》卷七亦言:「世俗字與唐時有不同,而為校定古書之一助……楊用修論《史記》必有『耑甫耑友』』等字者乃為古本,而不知其為唐之俗字。」《干祿字書》所收正字皆有憑據,多為世代相傳,而以俗、通二體對應正字,有助後世校定古籍,理解字意及形變之故。

提供聲韻資料 编辑

《干祿字書》總據《切韻四聲次第編列文字,然由於個別小韻和字的歸類不同於《切韻》,韻部數目也比《切韻》少,故此《干祿字書》可提供有關唐朝科舉考試韻部規格的資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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