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语中的日语借词

汉语中的日语借词汉语日语引入的借词(日源外来词[1])。是华语圈与日语圈之间语言交流的一部分。汉语从日本借用词汇发生在近代,主要以汉字为媒介。日语借词对现代汉语的形成有重要的作用。

概述 编辑

中国日本东汉以来即产生有记载的联系。隋唐时期交流达到高峰。整个古代,中日之间的文化交流传播可以认为是单向的,即由中国传入日本。汉语中找不到由日本传入的词汇。

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,不少有识之士先后开始洋务运动西学东渐,学习并翻译西方书籍。由于明治维新之后,日本成功学习西方的技术与制度,并在甲午战争中击败中国。在这一过程中,中国一方面自行翻译西方词语,另一方面也开始向日本学习,借鉴日本已经翻译成汉语的西语。由于日本西化较中国早,相当多西语词汇首先经日本学者翻译成汉字词汇,然后透过中日的文化交流流传到中国。由于同是建立在汉字的基础上,日制汉语和中国自己翻译的汉语词汇在经过相当时间的演变之后,逐渐进入汉语圈并成为汉语的新兴词汇,这些词对现代汉语的形成有非常重要的作用。在之后的中日两国的长期文化交流中,也还有其他一些日本的翻译以及新造词语逐渐在汉语圈使用。

早在民国初年,汉语中通用的和制汉语就有数百条。其中不乏“~主义(-ism)”“~化(-ise)”这类造词性很强的词尾,在现代汉语中占有相当的分量。其他比较常见的词缀如下:

  • ~团。例:工团、法团
  • ~力。例:购买力
  • ~型。例:大型、小型
  • ~场。例:现场、广场
  • ~法。例:宪法,刑法
  • ~性。例:技术性,主观恶性
  • ~制。例:共和制,总统制
  • ~会。例:工会,协会

以下分类别讨论现代汉语中来自日语的词汇。

和制汉语 编辑

日本自制汉语词 编辑

19世纪时中国从日本输入新词,大部分进入汉语的日语借词都是日语中的“和制汉语”。举凡“电话”“干部”“艺术”“否定”“肯定”“假设[注 1]”“海拔”“直接”“杂志”“防疫”“法人”“航空母舰”“象征”“商业”是属于和制汉语日语借词[2]。但并不是所有日语中的“和制汉语”都在现代汉语中通用,如“介错”“油断”这类和制汉语词都没有进入汉语。

原来来自汉语,被日本人赋予新意的汉语词 编辑

部分抽象化汉语原有词汇而意义有所改变的半和制汉语词汇,如“社会”“经济”,原先虽为汉语,但现今使用的意义已经与古汉语相异,是否认定为日语借词有争议,有些学者称这类词汇为“回归词[3]

古已有之的汉语词,常被误认为来自日语 编辑

有些词古汉语已经有了,且意义差别不大,不应当认为是来自日语。如:

  • 革命汤武革命神龙革命,古义与今义几无差别。
  • 所为:《易·系辞上》:“知变化之道者,其知神之所为乎!”晋·陆机《吊魏武帝文》序:“诸舍中无所为,学作履组卖也。”
  • 政府:《资治通鉴·唐宣宗大中二年》:“前凤翔节度使石雄诣政府自陈黑山、乌岭之功,求一镇以终老。”
  • 纪律:《左传·桓公二年》:“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。”
  • 宗旨:《北齐书·儒林传·孙灵晖》:“灵晖年七岁,便好学,日诵数千言,唯寻讨惠蔚手录章疏,不求师友。《三礼》及三《传》,皆通宗旨。”
  • 封建[4][5]:柳宗元《封建论》,中国之“封建”一词与英文之feudalism有相同之处,此义非日本人自造。
  • 契约:《魏书·鹿悆传》:“契约既固,未旬,综果降。”
  • 警察:唐玄奘《大唐西域记·蓝摩国》:“野象群行,采花以散,冥力警察,初无间替。”古义警戒监察,与今义有关联,此义非日本人自造。
  • 科学:《钦定千叟宴诗》“欧逻巴州西天西意逹里亚,臣所栖六城环以地中海,高墉架海横天梯,人有医、治、教、道四科学,物有金刚、珊瑚、哆啰珠、象犀。康熙九年入觐贡,自后岁奉金牒、航狻猊,懐仁、若望始守职跪奉。”

来源于“宛字”的词 编辑

“宛字”,日语“当て字宛て字”。日语传统上多用汉字,有时非汉语词也利用汉字的读音(音读与训读皆可能用到)以汉字纪录,如“滅茶苦茶めちゃくちゃ)”。这种做法最初是在假名未出现的时代使用(如万叶假名),但假名出现后仍然常用。这种做法类似于六书假借,但为区别于中国的假借,本文称之为“宛字”。

来源于和语宛字的词 编辑

此类较少,常见的用例如“寿司(すし)”(本字是“”,“寿司”是宛字)。

来源于外来语宛字的词 编辑

由于明治时期翻译西洋词(主要是专有名词)时学术词汇使用汉字词表达还是主流,所以频繁使用宛字翻译。如 クラブ“倶乐部”、ロマン“浪漫”、ガス“瓦斯”、コンクリート“混凝土”、リンパ“淋巴”等,都被汉语借用。此类词汇虽然看起来像是汉语词,但实质上是对西语的音译,故对日语来说,这些词不属于和制汉语,而是外来语

和语词以汉字写法引入 编辑

绝大部分的和语的人名、地名等专有名词是以汉字写法而非读音直接引入汉语。部分一般词汇亦以汉字写法直接引入汉语,如:取消()、场合(あい)、立场(たち)、手续(つづ(き))、出口(ぐち)、入口((り)ぐち)、取缔((り)(ま)り)、见习(なら)等。韩语中有更多此类用语的案例,如:賣上매상(り)(げ))、小包소포づつみ)、手入수입)等。

日语自身读法的音译 编辑

此类词汇多是日语本身非以汉字表达的词汇,但华人习惯于以汉字引入日本词汇(包括专有名词),所以以音译方式输入了若干日本词。如“卡拉OK”(カラオケ),“榻榻米”()等。商标的例子较多,如“马自达”(マツダ松田)、“日产”的俗名“尼桑”、“立邦漆”(Nippon Paint)等。

流通于台湾的日语借词 编辑

由于台湾曾被日本统治50年,无论是台语台湾客家话中华民国国语,日常所用的日语借词数量相对于中国大陆(东北地区除外)、香港等其他地区比例更高。如“便当弁当)”、“秀逗(ショート)”。

和制汉语词汇数量在台语中较中华民国国语多,在日治时期的汉文报纸中,夹杂和制汉语非常普遍。“改札系”(剪票员)、“驿”(车站)等词汇已在战后被国语词汇取代,但现尚有“水道水”(tsuí-tō-tsuí,自来水)、“注射”(tsù-siā,打针)、“注文”(tsù-bûn,订购)、“案内”(àn-nāi,带路)、“看板”(khang-pang,招牌)等仍常用。甚至外来语如“oo-tó-bái”(オートバイ摩托车)、“bì-lù”(ビール啤酒)、“jiàn-bà”(ジャンパー,夹克),和语如“阿莎力”(a-sá-lih,あっさり,果断)“欧巴桑”(oo-bá-sáng,おばさん,阿姨)“sa-sí-mih”(刺身生鱼片),都自然平常地使用在台语当中。

许多早年曾在中国大陆使用而目前已少用的和制汉语词,如“摄护腺”(前列腺)等[3],在台湾仍继续使用。

另外,在粤语里亦有“防疫注射”,亦用了“注射”这个和制汉语词来构词。

流通于东北地区的日语借词 编辑

由于东北地区曾有日本租借地关东州(1905年-1945年)和傀儡政权满洲国(1932年-1945年),东北诸方言(东北官话胶辽官话北京官话)日常所用的日语借词数量相对于关内比例更高。[6][7]

和制汉语词汇数量在东北官话中较普通话多,“町”“番地”“出张”“主催”“急行券”“放送局”“厚生科”“幼稚园”“表题”“下记”“料”等词汇已在战后被普通话词汇取代,但现尚有“便所”(厕所、卫生间)、“果子”(点心、糕点、糖果) 、“生徒”(学生、学徒)、“邮便”(邮政、邮件)等仍常用。甚至外来语如“瓦斯”(wǎsi/gási,ガス,煤气、天然气)、“晚霞子”(wǎnxiázi,ワイシャツ,女式衬衫),和语如“古鲁码”(gǔlúmǎ,くるま,汽车)、“磨机”(mòji,もち,粘糕、打糕)、“榻榻密”(tǎtamì,たたみ,床垫、蒲苇草垫),都自然平常地使用在东北官话当中。

日本流行文化引进的和制汉语 编辑

20世纪末起,由于日本电玩动漫流行音乐影视等大量进入中文圈,也有许多词语,如“声优”“女优”“攻略”等已经开始在汉语打开知名度。

如“暴走(失控)”一词因新世纪福音战士而进入ACG的生活圈,而“达人(专家)”一词也开始经常出现在报章、杂志上。一般来说这个时期进入汉语的和制汉语词由于时期尚短,社会仍持保留态度看待,只将它们当作一种“流行用词”,并没有真正将他视为“汉语”的一部分。

但部分用来描述社会现象,无法准确翻译成中文的和制汉语,如“暴走族”、“援交”、“少子化”、“人气”等词汇,已经经常被中国大陆、香港与台湾的社交媒体或新闻媒体直接采用了。

接受日语借词的矛盾 编辑

现在汉语在向日语借词的过程中,并非全盘接纳,其中也经过排斥、抵抗,但最后日语借词仍大量涌入。

例如严复就强烈反对冒用日语借词,他提倡使用“计学”取代“经济学”、使用“群”取代“社会”(类推“群学”取代“社会学”)、使用“玄学”取代“形而上学”、使用“天演”取代“进化”等,学界习称“严译”。而严复也不是一概否定日本译词,例如他接受“自由”一字作为“liberty”、“freedom”之译名,并尝言:“西名东译,失者固多,独此无成,殆无以易。”[注 2]不过,严复对使用日语借词持相当的反对态度,他曾说过:“近闻青年人多用‘自由’‘运动’之外词,艰深难懂,其实不必。吾国自可翻译,何须拾人牙慧?”1899年起,开始采用“自繇”而非“自由”,这是因为“繇”与“由”字在含义上有微妙的差异[8]

也有少数新制汉语取代日语借词的例子,如“逻辑(logic的音译)”取代和制汉语的“论理”。

从和制汉语的特征来说,日本人制造和制汉语,好用两字词。而精通文言文的中国学者翻译时好用单字单词。

白话文运动后,由于沟通上的需要,两字词较为稳定、口语上容易理解,或许是和制汉语借词最后于中文扎根的主因。

判定 编辑

汉语词汇众多,要判断某个词是否来自日语有时并不容易[9],因为近代日语也通过中文的书籍(例如《海国图志》)和英华字典吸收了许多当时的汉语新词[10],许多词难以考证。尤其有些“半和制汉语”原为汉语词,只是日本学者先确立其作为某西语词的对译语后,汉语再效仿。此类词汇是否属于日语借词也有争议。

注释 编辑

  1. ^ 此处指数学、科学上“未经证实的论点”之意的假设(hypothesis,名词)。作为“如果”解释的假设是纯正汉语词。
  2. ^ “自由”一词是否为和制汉语有争议。古汉语亦常用“自由”,指不受拘束的状态;而作为译语的自由更强调行动权、发言权等人权概念。而根据纪录,福泽谕吉选自佛教用语的“自由”(无我、尽情自我之意)作为“liberty”的译语[1] 。在此举此例,只是举例说明严复所认同的“日本译词”,而不评论“自由”一词是否为“和制汉语”。

参考文献 编辑

引用 编辑

  1. ^ 崔崟;丁文博(2012)《日源外来词探源》北京:世界图书出版公司
  2. ^ 日本から中国へ伝来した和製漢語. [2009-01-01]. (原始内容存档于2008-12-01). 
  3. ^ 3.0 3.1 汉语中的新词语. 新华网. 2006-07-10. (原始内容存档于2017-06-01). 
  4. ^ 陈心慧译、冈田英弘著《世界史的诞生》:“日本将西洋史的feudalism误译为封建制,这是因为西洋史学者不具有中国史的知识,而东洋史学者也不具有欧洲史的知识,双方没有相互纠正错误的能力。……日本的西洋史将feudalism误译为封建制的结果,影响了日本的东洋史,让人有一种在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,中国就已经实行feudalism的错误印象。”,页210-211。
  5. ^ 日知在 《 “ 封建主义” 问题 (论 feudlism 百年来的误译)》 一文中说严复是最早把 feudlism 翻译为 “ 封建 ” 的 (载 《世界历史》 1991 年第 6 期), 黄仁宇在 《大历史》 自序的注中, 则说是日本人首先把 feudlism 翻译成 “ 封建 ” 。 外来词词典记述来自日本的外来词中确实列有 “ 封建” 一词。 日本何时以 “封建” 对译 “ feudalism” , 尚待查考, 但 1903 年初马君武在 《社会主义与进化论比较》 一文中即提到 “欧洲封建分立之制” , 这里的 “ 封建 ” 显然是 “ feudalism” 的对译, 可能是沿用了日本的译文。 这时 《社会通诠》 还没有出版 。所以不能排除严复采取日本译名的可能性。
  6. ^ 郭晓颖. 浅析东北方言中的日语词汇. 科技信息. 2012, (35): 677. 
  7. ^ 韩柏. 语言接触视域下大连方言词的变迁. 汉字文化. 2022, (21): 187. 
  8. ^ 肖澜、李海默:试说“气类自繇”页面存档备份,存于互联网档案馆
  9. ^ 光明网: 中西日文化对接间汉字术语的厘定问题. [2009-01-01]. (原始内容存档于2007-09-30). 
  10. ^ 陈力卫: 语词的漂移:近代以来中日之间的知识互动与共有 - 纵览中国. www.chinainperspective.com. [2020-12-29]. (原始内容存档于2019-06-09). 

来源 编辑

相关条目 编辑

外部链接 编辑